李清照《浣溪沙·绣面芙蓉一笑开》(3)

　　【赏析二】

　　在我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由于封建伦理道德观念的严重影响，许多描写和歌颂爱情的优秀作品遭到了批评、排斥。这首《浣溪沙》也被指为“语意儇薄”，甚至以此为据，认为它不是李清照所作(见赵万里辑《漱玉词》)。《浣溪沙》是否为李清照所作尚有待详考，但以“语意儇薄”来贬低这首词的成就则不能使人赞同。 《浣溪沙》的不凡之处，正在于它描写了这样一位在恋爱中的女子——她的外貌和内心都是那么美，词人把这两者刻画得维妙维肖，一个鲜明、生动的形象跃然纸上。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两句，描绘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她的笑容象绽开的芙蓉那样妩媚，头上斜插的宝钗，更映衬得她那美丽的面庞神采飞扬，容光照人。

　　“眼波才动被人猜”一句，曾博得了极高的评价，甚至不亚于李清照其它一些脍炙人口的名句。这一句精采地描绘了恋爱中女子的心理。处在热恋之中的青年男女，感情活动自然异常丰富复杂;而眼睛最能“泄露怒他们心灵的“秘密”，因为它流露出掩藏不住的幸福和热情。别人也往往通过恋人们的眼光窥见他们的隐情。这时的女子又是最敏感的，她越是怕泄露自己的心事，就越是觉得人们仿佛都在注意她，她只要一动眼光，人家就会猜到她的秘密。这一句确是神来之笔。如果说前文描绘的是“形"，那么这一句却是抓住了“神"，刻画得细致、深刻，犹如画龙点睛，立刻使形象完整、生动，充满了活力。《古今女史》卷十二评道： “摹写娇态，曲尽如画。"《填词杂说》说它： “传神阿堵，已无剩美。"这是称赏词人刻画人物情态的本领。另外，从语言角度称赞此旬的评论更多。《皱水轩词签》：说词虽以险丽为工，实不及本色语之妙，如李易安“眼波才动被人猜”观此种句，觉‘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安排一个字，费许大气力。”这段评语虽然有些偏颇，但确实指出了这句词的好处。没有任何修饰，能从平凡自然之中开掘出心灵深处之美，真要比一般的雕琢美更动人，也有更高的境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便是对这种美的形象概括。

　　词的下片是写这位年轻女子与爱人相约的情景。她深深地沉浸在爱情之中，希望能和心上人早日相会，但是要痛痛快快、直言不讳地表达这种心愿，却又有些难为情，而且也不为封建礼教所许可。因而她含羞带喜、佯嗔带怨地凭借半笺书信，婉曲地道出了自己的心事，约她的爱人重来赴约。说是“恨”实则是爱，因为爱之过甚且不便明说，故借反语表达。“娇恨”二字和“眼波才动被人猜”一样，抓住了“神”，摹写出这位女子的内心感情。结句“月移花影约重来"，运用了一个优美的爱情典故，为这首词开拓了一个美妙的意境，给读者以丰富的想象。

　　这首《浣溪沙》浅显易懂，格调轻快，非常优美。赵万里说它“语意儇薄，不类易安他作。”大概是以为它如此大胆地表露爱情，表现男女约会的情景，不是一个贵族妇女所能做和所该做的。这种评论是不足取的。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违抗的封建婚姻制度下，女子自己选择爱的对象，这本身就是对封建道德的背叛。词人用赞美的态度来写这种爱情，无异是对封建道德的挑战。今天看来，这正是此词的可贵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