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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酒诗其十一 陶渊明(2)

陶渊明 时间:2021-08-31 手机版

二、渊明《饮酒》诗与延之《征士诔》比勘释证

  《饮酒》二十首,乍读之,题旨似模糊,然不可以意指不清或辞无诠次属渊明,此乃渊明故意掩饰之效果使然。

  既然笔者认为渊明《饮酒》诗是作于陶颜乐处之时,那么,本节即将渊明《饮酒》诗与延之为渊明所作《陶靖节征士诔》比勘互证,看看二者之间的关系。

  颜延之《征士诔》有云:

  自尔介居,及我多暇。伊好之洽,接檐邻舍。宵盘昼憩,非舟非驾。念昔宴私,举觞相诲:“独正者危,至方则碍。哲人卷舒,布在前载。取鉴不远,吾规子佩。”尔实愀然,中言而发:“违众速尤,迕风先蹶。身才非实,荣声有歇。”徽音永矣,谁箴余阙。⑥

  此段文字,正如邓小军先生所云:“‘自尔介居’至‘非舟非驾’一节文字,是记述晋义熙十一年(415)至十二年‘颜延之为刘柳后军功曹,在浔阳,与潜情款’之往事。时犹在晋世,延之仅三十二、三岁,阅世未深,与渊明交谈当亦尚未如后来深入,故此节回忆亦较简略。‘念昔宴私’至‘荣声有歇’一节文字,当是记述宋永初三年(422)延之被贬出为始安太守道经浔阳时与渊明延盘桓流连之晤谈。时延之三十九岁,已经历刘裕篡晋弑帝、延之与庐陵王义真及谢灵运遭权臣猜忌被贬出等国家个人之沧桑剧变,始能有如此节文字所描述之与渊明之深切交谈,故此节回忆实甚细致。”{1}由此可见:第一,渊明、延之二人谈话必包括当前刘宋政治及延之性命攸关之事,即多年来庐陵王义真聪明爱文艺,与谢灵运、颜延之交好异常,刘裕篡晋时义真意色不悦,引起权臣徐羡之等猜忌,以及眼前义真、灵运、延之被贬黜之事。故渊明神情愀然,话语严峻地告诫延之:现在邦无道,你一定要听从我的规劝,韬光养晦,否则将祸及性命,身名俱灭。渊明的告诫,后来几乎都应验了。元嘉元年(424),义真被杀害于新安,元嘉十年(433),灵运被杀害于广州。延之幸免于难,或与听从渊明的告诫有关系。第二,渊明对现实政治动态,是密切关注。第三,渊明对朋友提出告诫,是直言不讳。第四,延之笔下的渊明,神情愀然,中言而发;对现实政治动态是相当关注,对朋友提出告诫是直言不讳。

  如果说颜文是以诔文的形式记录了永初三年陶颜之会的事件并交谈内容,则陶诗正是以诗歌的形式记录了永初三年陶颜之会的事件并交谈内容。二者实若合符契。所不同者仅在于颜文显而陶诗隐,此当与诗文创作之时代背景不同相关。但是,不论是显还是隐,陶颜二人的诗文实际所表述的是相通、相同的题旨,这题旨就是渊明“诲”延之的内容:

  独正者危,至方则碍。哲人卷舒,布在前载。取鉴不远,吾规子佩。

  违众速尤,迕风先蹶。身才非实,荣声有歇。

  为了更清楚地显示陶颜主旨之同,兹将颜与陶诗比列如下③:

  颜文

  [主题观点]:独正者危,至方则碍。

  违众速尤,迕风先蹶。

  身才非实,荣声有阙。

  陶诗

  (1)衰荣无定在,彼此更共之。

  寒暑有代谢,人道每如兹。

  (2)善恶苟不应,何事立空言?

  不赖固穷节,百世当谁传?

  (3)全首。(6)行止千万端,谁知非与是。

  是非苟相形,雷同共毁誉。

  (17)后半首。

  [所举例证]:哲人卷舒,布在前载。

  (1)邵生瓜田中,宁似东陵时。

  (2)积善云有报,夷叔在西山。

  九十行带索,饥寒况当年。

  (6)三季多此事,达人似不尔。

  (11)颜生称为仁,荣公言有道。

  (12)前半首。

  (19)世路廓悠悠,杨朱所以止。

  (20)前16句。

  [态度期许]:取鉴不远,吾规子佩。

  (1)达人解其会,逝将不复疑。

  (6)三季多此事,达士似不尔。

  咄咄俗中恶,且当从黄绮。

  (8)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

  (9)纡辔诚可学,违己讵非迷!

  (10)恐此非名计,息驾归闲居。

  (11)裸葬何必恶,人当解其表。

  (12)后半首。

  由此实可见出,陶诗的“规规一何愚”正是颜文的“吾规子佩”的真实写照。陶诗中所取鉴前载哲人,其经历、其精神,正是对颜文的精确证明。或者说,延之正是从渊明这些诗中,从诗中所举的这些前载哲人之经历、精神中抽绎、提炼出颜文中所云的渊明规劝、劝谏之旨。更可说,实则诗之主旨正是渊明当日规谏延之话语之主题、主意。

  从诗文的`写作形式来看:

  颜文的此幅文字,虽然主角是渊明,但明显有一个“延之”在,此“延之”是渊明“相诲”的对象,是渊明规谏的对象。只是在颜文中,延之实是一个衬托形象。《饮酒》诗中,亦能发现除作者渊明外的另一人、另一形象。在《饮酒》诗中,此一人、此一形象时隐时现,贯穿二十首始终,忽以古人托之,忽以飞鸟喻之,然万变不离其宗,我们能读到并发现与渊明并存的这一个形象、这一个人则是可以无疑的。这一人、这一形象,在陶诗中是一个“受体”,是渊明规劝、劝谏之对象。从这一角度说,颜文与陶诗亦有一致性。此处着重取《饮酒》之第一、四、五、六、十一、十二、十三、十七、十八首为例证析论之。

  以上九首《饮酒》诗,皆隐隐然以“宾主对谈”形式出之,亦即诗中除了作者渊明外的那一人、那个形象,而这个人、这个形象,正处于失群际(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疑虑徘徊中(裴回无定止。逝将不复疑。摆落悠悠谈,请从余所之)。可惜颜文中未见对延之形象之描摹,但从颜文中对渊明形象之刻画实亦不难为延之当日之形神构图。而实际上,陶诗中为我们留下了延之当日受到规谏时候的传神写照。

  《饮酒》第一首,渊明先抛出大的规谏主旨“衰荣无定在,彼此更共之”,盛衰o定,盛不能久,衰不可恒。次举人事以应之:“邵生瓜田中,宁似东陵时。”昔之盛荣固可怀念,但盛衰无常之永恒真理是不可移易的。人事如此,天意如何?再举天道、天意以应之:“寒暑有代谢。”所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夜”。天尚不能久,况人耶?以天道、天意作比,这是递进一层论证自己衰荣无定在之观点、题旨。{1}“人道每如兹”,兜回一句,以免主旨抛荒。复次是对友人诚心期许、规劝、劝谏:“达人(对延之的期许)解其会,逝将不复疑。”“忽与一觞酒,日夕欢相持”,此是以淡淡之笔拨开沉沉之思,深深之谏,显出渊明之通达。既有谆谆之诲,又有暖暖之慰。   第四首以“失群鸟”喻延之,以“孤生松”自比。或谓“以归鸟自喻,表示退隐决心”,实误。细绎渊明此诗,有两大主要意象,即:失群鸟(不是归鸟)、孤生松。渊明是以孤生松自比,此正颜文所云“物尚孤生,人固介立”,亦犹渊明《戊申岁六月中遇火》之“总发抱孤介”、《咏贫士》其六之“介然安其业”、《饮酒》第十九之“遂尽介然分”。由兹可见,“孤介”是渊明对自身的人格定位,是其对自身操守的持戒。而渊明又喜以青松自比其孤高、孤介之性,若《饮酒》第八首之“青松在东园”、《和郭主簿》其二之“青松冠岩列”、《拟古》其五之“青松夹路生”,以青松生长环境之恶劣,反衬其“咬定青山不放松”之孤挺,实际是状写自身虽处于极艰苦环境中,但持守极坚。反观《饮酒》其四,渊明亦以孤生松自比,当延之“失群”之际(德恒按:此处之“失群”实是形象之写实。永初三年,延之与庐陵王义真、谢灵运同时被贬出京,延之出守始安,正可谓“失群”)出守始安,此间情况,以“无定止”“声转悲”状之真可谓几于神者矣,此正可见延之彼时思想之忧惧。道经浔阳,造访渊明这棵孤生松,在“劲风无荣木”之情势下,唯“此荫独不衰”,既写出渊明品格之孤高,更写出陶颜友情之真挚。末句则是对二人友谊之表白:(既然)托身已得所,(那么就)千载不相违!此处其实已超越了飞鸟与孤松之比喻,飞鸟与孤松自皆无享寿千年之理,此处的“千载不相违”实体现出渊明对这段友谊的珍重。“托身已得所”表面上承接上文看是失群鸟因值孤生松而得所,实际是,渊明希望自己之劝谏能对延之产生作用,使其心灵得以安定。唯此安定之心灵、淡泊自守之操行,方可“千载不相违”。此中有无限期许在,与“达人解其会,逝将不复疑”同旨。

  第五首表面看绝与饮酒无关。人境结庐而远离世俗车马,“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这一问若作自问解似更具往复情致;若作他问解则具递进之意义,盖《饮酒》前四首都是摆事实(取鉴)讲道理,而此首则是对前述道理的践履。这一问,若是他问,则正说明渊明劝谏之对象或仍未能安顺己心,未能真正止住内心之欲。换言之,未对渊明之说产生真正的认同――仍有疑问。后四句就是渊明对“心远”的形象具体描述,也即是对“问君何能尔”之形象具体之回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何以忘言?盖前四首《饮酒》已反复铺陈此“真意”矣,此处还有必要再讲那些大道理么?我且告诉你我践履此大道之方法:我在寻常生活中能获致美感、乐趣,并发现真理之愉悦快适。

  第六首以“咄咄俗中恶,且当从黄绮”劝谏友人莫以贬谪为意,但散朗胸襟以求自解、自适。用殷氏之典正颜文所谓“取鉴不远”,此可见出延之当日之态度。“且当从黄绮”实与“摆落悠悠谈,请从余所之”同意,黄绮实为渊明自比。

  第十一首以颜生之“颜”的射延之,以荣公自比。颜生怀仁,生前艰辛,死获令名。{1}岂若荣公善养千金之躯,称心快意而生,死时精气随之灭,生时既已快意,死后纵然裸葬又有何妨?

  第十二首自“一往便当已,何为复狐疑”观之,延之似仍未能打开心结,于是渊明的语气也更为斩钉截铁:“去去当奚道”(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已经将道理说得很明确)“世俗久相欺”(你在世俗中不是也久遇艰危、遭人欺侮暗算么)。“摆落悠悠谈,请从余所之”,快快放弃你那些没有根据的不合实际的言谈,和我一道栖隐。此处的“请从余所之”既可指现实中的归隐即身的归隐,亦可指思想的认同、心灵的契合,亩达到心的“从余所之”。

  第十三首述陶颜交谊及当日谈话情境千载如在目前。“有客常同止,取舍邈异境”,此正史所云“(延之)后为始安郡,经过,日日造潜”之诗意陈述也。然自“取舍邈异境”观之,延之此时犹未笃信渊明之思,当然亦未践行渊明之行。故“一士长独醉,一夫终年醒”,史云:“(延之)每往必酣饮致醉”,史所言醉,是身醉;诗所云醉,是心醉,因悟道而成醉,“一士长独醉”,此独醉者为渊明;“一夫终年醒”,此独醒者是延之,此时的延之尚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之心态。“醒醉还相笑,发言各不领”,是延之仍未认同渊明。“规规一何愚,兀傲差若颖”,对勘颜《诔》“吾规子佩”句,规规言自己反复规谏,“一何愚”,反复规谏犹不听,于是自嘲也。“兀傲差若颖”,此是以反语写延之,状延之当日情状,“兀傲”显示出仍是竞一日短长,仍未体会道之真味。“寄言酣中客,日没烛当秉”此仍是第十一首“死去何所之,称心固为好”之意之再申述。

  第十七首以“飞鸟尽良弓藏”寄言延之当明哲保身、全身而退。③

  第十八首题旨,十分鲜明。“子云性嗜酒,家贫无由得”,此是以扬雄自比,且是写实,渊明喜欢饮酒,确实因家贫而无所得之。“时赖好事人,载醪祛所惑”,此正述“偶有名酒”之由来,亦正可取史材释证,“(延之)日日造潜,每往必酣饮致醉”,而渊明“家贫无由得”,若非延之载醪相造,恐渊明致醉无由,于兹亦可见此好事人正是延之,而其造访渊明之真实目的在于“祛所惑”。渊明的态度是“觞来为之尽,是咨无不塞”,名酒要喝,咨问要答。“有时不肯言,岂不在伐国”,不肯言,其实也是一种态度。“仁者用其心,何尝失显默”,只要心灵上认同了大道,身体的显与隐,无足论矣。此首述当日情事,亦十分明晰,亦千载如在目前。且既问“伐国之事”则此“好事人”必非寻常之属,田夫野老,岂有此问?更岂有载醪相问之财力?此正暗射延之也,唯延之足以当此。

  以上仅就诸诗外部之“宾主答问”形式极明显、明确者,并参勘颜文来析论释证渊明《饮酒》二十首当为延之而发。实则渊明采取此一“宾主问答”体,或说其暗融此一体式实际遍布《饮酒》二十首之中,非仅上述九首。此种宾主问答之体式实取鉴于魏晋之玄谈,以宾主相互驳难形于诗中,是渊明《饮酒》二十首通贯之特征。而之所以取用此种形式,除受魏晋清谈之风影响外,渊明可能还有具体的考虑,因为诗是写给延之的,所以故意用此体以发之。据《宋书颜延之传》:“高祖受命,补太子舍人。雁门人周续之隐居庐山,儒学著称,永初中,征诣京师,开馆以居之。高祖亲幸,朝彦毕至,延之官列犹卑,引升上席。上使问续之三义,续之雅仗辞辩,延之每折以简要。既连挫续之,上又使还自敷释,言约理畅,莫不称善。”{1}渊明《饮酒》所以以宾主驳难体发之者,或许有此深意存焉。渊明化谈玄为说理融入《饮酒》诗,借此开导启发延之,真可谓用心良苦。《饮酒》诗看似平淡,然质而实绮、癯而实腴正在兹也。   综上可见:

  第一,渊明《饮酒》诗主旨主意,实即颜文所载渊明“诲”延之的内容;陶诗中描述的渊明形象与颜文中所载相符。

  第二,从陶诗及序言之写并颜文所述,并结合本文第一节之述证,可知:陶诗的写作时间实即延之出守始安,道经浔阳,日日造潜之时。参邓小军先生所考,陶诗当作于宋永初三年(422)八月十日秋分之后的一段时期,实亦即延之“日日造潜”之时。以“聊命故人书之”合参之,则陶诗之写,不当在延之别去浔阳之后。延之此行,是“载醪祛所惑”,故陶诗序言中所云“名酒”之来源,与延之“临去,留二万钱”之“二万钱”实不相关。且《饮酒》二十首当为一时一地之作,时为永初三年秋,地为浔阳。

  第三,颜文中写渊明极尽情致,世所共知,而仅凭《宋书陶潜传》之记,千载以下,读者很难确知当时陶颜交谊真实之情状,邓小军先生细致精微地掘发出颜文所述之渊明形象,本文受邓氏论证发启,述证《饮酒》二十首实是渊明为劝谏挚友延之而作。如此,颜有绘陶之文,陶有图颜之诗,且诗诔之内容、思想、主旨,甚至语辞,若合符契,此对研讨陶颜一段交谊当不无裨益。

  第四,掘发出《饮酒》二十首之写作背景、时间,无论是就品析《饮酒》诗而言,还是就正确认识陶颜思想,了解其形神言,实皆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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