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阁序基础知识(3)

　　三、古文今译

　　(原文)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地势雄伟。]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人物卓异。]雄州雾列，俊彩星驰。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旨在承前启后。]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暂驻。十旬休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家君作宰，路出名区;童子何知，躬逢胜饯。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 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由远而近，引出滕王阁。]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披乡闼，俯雕甍，山原临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俯瞰山原、川泽、闾阎、舸舰，盈视骇瞩。]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远景绘声色，警句卓异不凡。]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四美具，二难并。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兴而后悲，古人行文多如此。]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君”为“圣主”，“时”为“明时”，犹有失志者。]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自勉自励。]

　　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阐明不敢辞作序之意，非常得体。]

　　呜呼!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临别赠言，幸承恩于伟饯;登高作赋，是所望于群公。敢竭鄙怀，恭疏短引。一言均赋，四韵俱成。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请潘江、陆海各尽其才]

　　(译文)此地是汉时的豫章郡，现在的洪州府。星空的分野属于翼轸两宿，地势和衡山、庐山连接。此地处于三江之上，有如衣服之襟，又处于太湖、鄱阳湖、青草湖、丹阳湖、洞庭湖之中，有如带之束身，控制楚地，接引浙江一带。物的光华，凝聚而成为天上的宝气，丰城宝剑的龙文光彩直射牛斗两宿所在的区域;杰出的人才出生在蕴藏灵秀之气的好地方，徐孺子这个隐士，竟然能够使素不接待宾客的太守陈蕃为他放下坐榻。大郡像雾一样浮列于上，有才能的人才像星一样奔驰于前。洪州雄踞在荆楚之地、扬州之域接壤的地方，参加这次盛宴的主人和客人，全都是东南地区的俊杰。声望崇高的阎都督，从遥远的地方来洪州任职;风范美好的新州刺史宇文氏也在此地暂时停留。这次盛会，正值官员们例假休息的空闲日子，才能卓异的友人像云一样多;主人热情好客，迎接千里而来的客人，高贵的宾朋坐满了席位。辞采有如蛟龙腾升，凤凰起飞，孟学士是文词宗主;紫电清霜等名剑，都藏在王将军的武器仓库里，王将军勇武且富有韬略。我父亲在南方当县令，(我由于省亲)路过这个有名的地方;我王勃学识浅薄，却有幸参加这盛大宴会。

　　举行宴会的时间在九月，时间属于季秋。雨后的积水干涸而潭里的水又凉又清澈，山中雾岚在夕阳映照下凝聚光彩，傍晚的山峦也由于夕阳的映照而呈现为紫色。赶着车马在高高的道路上前进，在高峻的丘陵上欣赏风景;来到滕王李元婴建滕王阁的所在地的沙州，登上了滕王所修建的高阁。但见峰峦高耸，它们颜色苍翠，向上突出到重重霄汉;但见高阁丹彩飞流，向下直到看不到的地方。栖息着鹤、野鸭等各种水鸟的水边平地和水中沙洲极尽岛屿回环纡曲之致;用桂木、木兰修建的宫殿，依着山冈的形势而显得高低起伏有致。

　　推开精致的阁门，越过雕饰的屋脊向下俯瞰，辽阔的山岭、平原充满视野，河流湖泽的纡回盘曲使人看到了不禁为之惊叹。遍布四周的人家，都是豪富的世家大族;停满了渡口的船只，全都是装饰精美的雀舫龙舟。风过云散，微雨初晴，阳光普照，天空明净。落霞从天空而下，孤独的野鸭直上天空，有如一齐飞翔;秋水清碧而与天空相连，辽阔的蓝天空明，好像是一样的颜色。傍晚，一阵阵歌声从渔船上传来，那声音一直传到彭蠡湖之滨;列阵而飞的雁群因受寒而惊鸣，那鸣叫声一直到衡阳水滨才停息。

　　远望的胸怀由于宜人的景色而顿时舒畅，超尘脱俗、飘逸的兴致油然而生。排箫声悠扬悦耳，仿佛一阵阵的轻风徐徐吹来，柔美的歌声缭绕萦回，仿佛使白云为之停驻。就像当年在绿竹丛生的睢园里聚会，在座诸位先生饮酒的豪气简直远远胜过陶渊明;又像当年的曹子建，在邺都写出了“朱华冒绿池”的《公宴诗》，文采的光辉照耀临川内史谢灵运的生花之笔。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这四美俱在，贤主、嘉宾这二难并存。向辽阔的天空极目远眺，在闲暇的日子里极尽娱乐嬉游。天高地远，感觉到宇宙无际无边，高兴完了悲哀涌上心头，认识到万事万物的变化兴衰都是有定数的。于日下回望长安，于云间看吴郡，而吴郡不可见。地势尽于南而南海深邃，天柱耸立在北方，而北辰也遥远。关塞山岭难以翻越，又有谁同情不得志的人?偶然会合，聚而又散，全是他乡客居的人。怀思朝廷而不见，等待在宣室中回答君王的询问又不知在哪一年?

　　唉!命运不顺利，运命的历程多乖违。冯唐在被推荐为贤良之士时却是年华已逝，李广尽管功勋卓著，但难以封侯。使贾谊受屈而被贬谪到长沙，不是由于当时没有圣明的君主;使梁鸿逃隐到滨海的地方，难道缺乏政治清明的时代?所可依恃的是有才能有德操的人能察觉到事物变化的先兆，通达事理的人认识天命。年纪老了，志气应当更加豪壮，怎能在头白的时候改变心态?处境艰难，意志应当更坚定，不失去崇高的志向。清廉的人即使喝下贪泉的水仍然感觉到心境清爽，处在困厄的境地仍能自得其乐。北海虽然遥远，乘着大风仍能到达;早年的时光虽然已经逝去，可晚年补救也为时不晚。孟尝德行高洁，却空有一股报效国家的热情;阮籍放任而不拘礼法，怎么能效法他无路可走时痛哭而返呢?

　　我地位低小，小小的一命之官，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读书人。没有请缨报国之路，尽管我的年龄和终军的年龄相近;有投笔从戎的意思，仰慕宗悫的“乘长风破万里浪”的大抱负。宁愿舍弃一生的功名富贵，而前往万里之外的南海侍奉父亲。自己虽然不是谢玄那样有出息的好子弟，却能在今天的盛大宴会上结识各位名士。来日快步走过庭院，像孔鲤那样陪父亲庭对，接受父亲的教诲;今天举袖，恭恭敬敬地在宴会上拜见阎都督，就好像登龙门一般令人欣喜。没有遇到像引荐司马相如的杨得意那样的人，就只能抚弄着自己的文章而独自怜惜;钟子期那样的知音既然遇到了，像俞伯牙演奏高山流水的乐曲一样而在宴会上作文赋诗又有什么羞惭的呢?

　　唉!名胜的景象不能永存，盛大的宴会也难以再次参与，当年兰亭宴集的盛况已成陈迹，繁华的金谷园也早已变成一片废墟。将要分别时留下这篇序文，有幸在这次宴会上承受恩宠;登滕王阁赋诗，这就希望在座的各位先生了。我冒昧地倾吐了自己的怀抱，恭敬地写下了这篇小序。我所有要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一首小诗也算吟诵出来了。请各位尽情地倾洒文才，写出精彩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