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湾,我当然也有好朋友,我们当然也一起喝过酒,一起尽兴地唱过歌。从儿歌、民谣一直唱到流行歌曲,可以选择的曲子也真不少,但是,这一刻,好像都不能代表我的心,不能代表我心中渴望发出的声音。
此刻的我,站在原乡的土地上,喝着原乡的酒,面对原乡的人,我忽然非常渴望也能够发出原乡的声音。
不会说蒙古话还可以找朋友翻译,无论如何也能把想表达的意思说出七八分。但是,歌呢?用原乡的语言和曲调唱出来的声音,是从生命深处直接迸发出来的婉转呼唤,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替代也无法转换的啊!
那时候,我才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疼痛与欠缺,好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纠缠着撕扯着的什么忽然都浮现出来,空虚而又无奈。
因此,从鄂尔多斯回来之后,我就下定决心,非要学会一首蒙古歌不可。真的,即使只能学会一首也好。
但是,事情好像不能尽如人意。我有几位很会唱歌的朋友,我也有了几首曲谱,有了一些歌词,还有人帮我用英文字母把蒙文的发音逐字逐句地拼出来,但是,好像都没什么效果。看图识字的当时,我也许可以唱上一两段,只要稍微搁置下来,过后一句也唱不全了。
1993年夏,我和住在德国的父亲一起参加比利时鲁汶大学举办的蒙古学学术会议。在回程的火车上,父亲为朋友们轻声地唱了一首蒙古民谣,那曲调非常亲切。回到波昂,我就央求父亲教我。
父亲先给我解释歌词大意,那是描写一个羞怯的青年对一位美丽女子的爱慕之情,他只敢远远地观望,何等洁白清秀的脸庞!何等精致细嫩的手腕!何等殷红柔润的双唇!何等深沉明理的智慧!这生来就优雅高贵的少女,想必是一般平民子弟只能在梦里深深爱慕着的人儿罢。
然后父亲开始一句一句地教我唱:采热奈痕查干那!查日布奈痕拿日英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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