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往事影评(2)

　　基督在创世以前，是预先为神知晓的;却在这末世，才为你们显现。(彼前1：20)

　　在闪回结构为观众所适应了之后，影片进入到下半部，线性叙事开始占主要部分。在帮派与政治的瓜葛和内部的矛盾的不断深入中，气氛上的不愉快也不断超出画面。育婴房里调换婴儿的`段落可以算得上是本片最喜剧化的场面了。从毛巾、牛奶到门窗、瓷砖都是白色和黄色的，配乐也是大型的交响乐诙谐曲，俯拍的全景镜头和几十个婴儿的一同啼哭合力献演了本片惟一的讽刺喜剧部分。这里的背景音乐在老库的《发条橙子》(1972)中就已经广为熟悉了。那里表现的是近乎恐怖的暴力与近乎疯狂的荒诞，而此处的荒诞中则讲述的是一个悲哀的事实：有些人的人生，可能从一开始就被调换过了。尽管我们还有自我，还必需要有自我。

　　不是吗，那个受虐狂女人马上被调换(调换?)进了他们帮会;又马上，她错认了那个有过他的男人。这是一个什么鬼一样的世界啊。其实因为Noodles是主角，所以常常在他的角度出发;换一个角度的话，可以说在绝大部分内容里都是主宰者，他自己，他的帮派，甚至对别人的主宰者。但是最后当他自觉要寻找救赎的时候，他就像曾经他手中的婴孩一样输掉了全部。以他为主视角的话，一下使我联想到的是老库大师的一部命运史诗片《巴里·林登》，整整几个小时带来的是一种盛衰善恶的命定，对个人人生的完美空灵感。

　　万物的结局近了;所以你们要谨慎自守，儆醒祷告。(彼前4：7)

　　很快，Noodles向Deborah求爱。那是一个极其奢华的大厅，所有的桌子和侍者，所有的金碧辉煌只为了一个人准备。Deborah选择了一个紧靠大海的餐桌，海是这里惟一的冷色。回想起来，两人对目而坐，窗外是延伸向浓郁蓝色的栈桥，这唯一的一个组合镜头让人在沉没中无限感伤与悲哀。美好的公主啊，你的双脚戴着金玉的水晶鞋。

　　又是雅歌的句子。可怜的Noodles，他以为Deborah属于他了。事实也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人象他这样爱她，他本就从来都生活在那里。可惜她并不顾这些。Deborah要去的是好莱坞，这一晚不过是一个告别。然后就是那个著名的车厢后座段落。多少人爱极了这一场奸污戏，这也是《美国往事》各个版本全都保留了的一个段落，内容比描绘远远暴力得多。背后的窗外，晃动的松树与雪，星点一般缀着的路灯，这一切都像黑白的一样……其实年幼时拿着杰克伦敦小说的他干的就是这个，只是那时他还真的很年幼。

　　这一回李欧内真的是没有留下任何情面。Deborah的愤怒是那样的惨烈。这，也就是Noodles倾其一生的爱与女人--他都被他的司机拒绝了小费。永远了，他孤身步入身后美极了的草原。

　　这就是这部片子的魅力，情感与性爱可以在男性强势中这样的打碎，而友谊与坚忍可以在世事纷飞里如此的厚重。

　　我们因为爱弟兄，就晓得已经出生入死了。(约壹3：14)

　　女人，政治，事业，全是梦想的麻烦。Maxie的梦想终究不是Noodles的，他们互相换来了一句You`re crazy.也许Maxie在事业上更男人吧。最终，背叛是友谊的爱情唯一的出路。又一个闪回，来到了本片时间上最后的部分。白发的Noodles来到商务秘书Bailey捐的一处公寓，找到了Eve和Deborah。他收到请柬去参加Bailey主持的商务会议。在那里的密室里Bailey请求Noodles给他一个神秘的死亡。原来Bailey就是Maxie，而Noodles是他唯一能接受审判的人。Maxie拿出了早年他们抢的第一块表说，10点25分，我失去了我所以得到的。然而Noodles没有拿枪，他已经好久没拿枪了。这个时候，荣耀是可以优雅的，尽管此时的Noodles对这些已是无知无觉，尽管他们都已经孑然一身，来去空空。垃圾车的绞盘旁若无人地转动着。进去的，都碾过了，那里面都有些什么?谁还想去争呢?都去他妈的吧。真不知道这种无所畏惧无所轻狂是一种自由还是惨淡。

　　结尾有众多隐晦的镜头，或许这些东西需要还在怀念青春的我在过上几年才能静静地来讲述。老年Noodles与残妆漂亮的Deborah的对话，一切皆是往事随风了，Deborah原谅了他吗?她那个儿子是Maxie的还是Noodles的?那个湮没在垃圾车绞盘里的是Maxie吗?定格画面青年Noodles在古剧《罗摩衍那》前抽着烟露出的孩子般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意思?天知道。

　　影音碟话

　　在这部以闪回结构为基础建立的影片中，时间是理所当然的主角之一，音乐也至少可以算半个。

　　依约记清楚的时空闪回就有10个左右。象长长电话铃中的三个剪接，那个永远失去Deborah的火车站的沧海桑田，还有从墙孔里窥视到的少年Deborah天时般的舞步……这个，相信每一个真正看过这个故事的人都会被这种讲述方法所吸引所诱惑，都会有各自的感受与疑问，这个最大的特点就毋庸赘言了。

　　配乐上，给人印象至深的是Beatles的《Yesterday》和三段原创主题。一为少年往事的排箫主题，一为Poverty的钢琴主题，一为器乐合奏友谊与爱情。Poverty自始自终为我们朴素凄怨地讲述尘封的年月;友谊与爱情带过的总是挥之不去的怅然;而幽远的排箫吹出的，就是李欧内心中真真切切的美国梦。《Yesterday》曲中隐约没有抹去的"yesterday……suddenly"之间，年青的Noodles在同一个车站跨越了整整三十五年。不知怎的，想起的是Casablanca里《as time goes by》那几个音符的永远定格。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手上的是华纳出品的欧洲版，也就是本片常被提及的228分钟完美剪辑版(当年在坎城电影节上是超过四个小时的)，但是很明显地感到这个全美1区版的简陋：除了正片(还是草草的)以外，只有谢赫尔的评论音轨(虽然这条着实令人动心的音轨害得我连续8小时从昏昏沉沉看到昏昏沉沉)和一个不到20分钟的李欧内的短片。也许因为一个意大利人讲出了他们从未讲出的美国梦，他们自己在这个意版美国梦面前无处遁形，所以本片在全美上映时被剪成了可怜的2小时版本，一个粗俗的三段体故事。李欧内获知后曾痛心地说："他们毁掉了《美国往事》。"这里的他们，就像那些个20年代布鲁克林鄙陋大街上的里，他们自己映照出的苍白与空虚。怎么办呢?他们在他们堂皇的繁盛文明里继续渺茫自己的美国和美国梦。

　　梦想最多是可以痊愈的，同时也是万劫不复的。

　　李欧内只是一个意大利人，他是来这部影片完成自我的。他不是要洞察社会不是要功成名就，他就是慢慢地，拿中国的方式来说，是点一炉香，讲一个故事。故事讲完了，香燃尽了，他也就走了。但是有幸听故事的人有幸一瞥了梦境，看到了消逝的幻象和幻象的消逝。在这些时间与时间的变迁，地点与地点的流转里，展现的是一个完整的男性的历程--成功是可以获得的，成熟是可以拥有的，然而时光湮没的厚重感是被赋予的。

　　年轻，只有一次，活过，总有自己的故事。只是，浮生若梦，往事千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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