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打完了,她抽出来看了一遍。有人敲门。她吓了一跳。难道是刚才那大副二副,找上门来了?她把门小心的开了条缝。原来是芳邻,那英印人的黄种太太。
“我可以进来吗?”
洛贞忙往里让。坐了下来,也仍旧没互通姓名,问知都是上海来的:
“我们住在虹口。”——从前的日租界。
“你是日本人?”洛贞这才问她。误认东南亚人为日本人,有时候要生气的。
“嗳。”
“你们到日本去?”
“嗳,到大阪去。我家在大阪。”
“哦,我到东京去。”
“啊,东京。”
笑脸相向半响。
“这只船真小。”
“嗳,船小。”她拈起桌上的信笺。“我可以拿去给李察逊先生看吗?”
洛贞不禁诧笑。还说中国人不尊重别人的私生活,开口就问人家岁数收人家庭状况。跟我们四邻一比,看来是小巫见大巫了。一时想不出怎样回答,反正信里又没什么瞒人的事,只得带笑应允。
她立即拿走了。不一会,又送了回来,郑重说道:“李察逊先生说好得不得了。”
洛贞噗嗤一笑,心里想至少她尊敬他。同时也不免觉得他识货。业务信另有—功。姐姐说的:“留空白的比例也大有讲究。有人也写得好,就是款式不帅。”
投桃报李,她带了本照相簿来跟洛贞一块看。
“虹口,”她说。
都是在虹口,多数是住宅外阳光中的小照片,也有照相馆拍的全家福,棕色已经褪成黄褐色,一排坐,一排站,一排青年坐在地下,男女老少都穿着战前日本人穿的二不溜子孤洋服。没有她。有了张她戴着三十年代体育场上戴的荷叶边白帆布软帽,抱着个男孩,同是胖嘟嘟的,在大太阳里眯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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