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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莫言的老家去领奖散文(2)

莫言 时间:2021-08-31 手机版

  正房一溜儿四间,窗下部分是青砖,在山东方言里这属于正经八百的“土打墙”。屋顶有红瓦,也有青瓦,对比明显。进门这间谓之正屋,左手是砖垒的灶台,极低矮。西间堆些破旧农具,几不容驻足。东边是两间,里间也已堆满杂物,外间靠南窗有炕,炕上有席有桌,桌上有缺了灯罩的绿玻璃油灯,北墙下则是储物的木箱。这房中最值钱的应是那台不再走字的挂钟,时间停留在不知哪一年哪一天的两点十五分,但最出彩的却是糊着黑皮粉色花纸的顶棚,颜色还鲜亮着呢。阳光透过木格窗上胡乱挂着的塑料薄膜照进来的时候,隐隐会在土炕上铺出缕缕的暖意来。

  有肤色黝黑的女孩操山东口音的普通话给众人介绍老屋沿革以及与莫言有关的种种轶闻。于是便想,人若出名,自然可挖无数丰功伟绩出来,诸如小学一年级时就会慷慨地把橡皮借给更加贫困的女同桌云云。

  出院门,一壮硕农妇正摆地摊儿卖青萝卜和红薯。红薯长得抽象,乏人问津。青萝卜肥头阔肩瘦臀身绿根白。潍坊有谚:烟台苹果莱阳梨,不如潍坊萝卜皮。指的便是潍坊特产的青萝卜,甘甜爽脆,其味不亚秋梨。据说不小掉在地上,萝卜能摔成数块,可见之脆。妇人切一个让人品尝,其味不如想像,却也甜爽,于是众人纷纷解囊。

  黄头巾、红毛衣的农妇眉开眼笑,露出黄黄的牙齿来,却不会算账。青萝卜一斤一块二,几位先生合伙买好称有十二斤,便报一数说十块钱正好,拿出一张伍拾元的钞票催着让农妇快些找零。妇人露出怀疑且惭愧的笑容来,手里拿着伍拾元的纸币却不动,嘴里念叨着:十斤是十二块,两斤是……几位先生惟恐有变,便说她肯定赚了云云。其实若要赚,妇人该卖红萝卜,并说这便是莫言成名作《透明的红萝卜》中的那块萝卜地里长出来的!

  妇人身后是成行但稀疏的杨树,隔着树也有一户民宅,出乎意料竟还是土墙木窗,极破败的样子。在水泥塑钢成为主要建材的时代,或许,只有莫言的西邻仍然保持着泥土的原汁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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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参观及颁奖地在高密市文化馆,先是参观高密博物馆。

  博物馆建筑气派,镇馆之宝却是张艺谋拍摄《红高粱》时抬过巩俐的那顶花轿。馆里展示的民俗场景其实熟悉不过,于是走相连的廊桥去文化馆,进馆即见莫言题写的“红高梁之约”下面展板的内容却是红木养护知识,原来正在举办红木雕刻展。门口还有一支小小的乐队,组织者介绍说这是一支由纯高密农民组建的茂腔表演队。众人陆续进入后,有位化过妆的中年女性便起身,举手投足间音乐响起,声音原始地嘹亮,只是听不出唱词。

  穿过展厅摆满黄花梨、酸枝木等名贵木料雕就的各式吉祥物件,直上二楼的颁奖厅。众人也三三两两陆续进入,等《人民文学》某著名编辑、《中国作家》某著名编辑、某省散文学会会长、某地文联主席等重要人物陆续落座,在众人一阵快门闪光之中,“全国第二届人文地理散文大赛”颁奖式终于开始。

  这是一个流程常规、有些嘈杂的颁奖式,颁奖过程也极具象征意义,因为组织者尚未将内页放在大红的有莫言题书“红高梁之约”的证书外壳。好在来自全国各地的知名的、不知名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作家们并不在意,纷纷抱着证书的空壳涌上台去与名编、主席们合影留念。一时间,大厅里人喧、灯闪,桌椅动,热热闹闹地响成一片。在墙角坐一会儿后,我去另一个墙角取了证书外壳,等工作人员叫到我名字的时候再去取那张二等奖的证书内页。事后得知,还有一张评委会授予的“实力作家”证书,却也忘了拿了。

  获奖者里有古稀老者,颤微微地挤到那些光鲜的年轻的编辑们身边期待一张合影。在拜金主义的夹缝里,文学虽然活着,但其实是卑微甚至猥琐地活着。莫言获奖,其实无法改变文学生存的现状,但却继续制造让文学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次日有雨,冷雨急且密地下。与诸城的一位退休女教师刘老师相约同车打的去高密汽车站。清晨的出租车极少,终于冒雨拦下一辆,跟司机交待好稍等一分钟,然后我奔回大堂取行李,并一边招呼刘老师先上。可惜六十多岁的刘老师动作稍慢,在我返身、刘老师出门的当口,一位枣庄的作家捷足登上出租车,旋即关门启动,很快就消失在冬雨的一片水雾中。

  刘老师有些忿忿不平,我便劝她,其实也不知该说什么。为防万一,我们把行李拿出宾馆放在人行道边上,我冒雨再去拦车。刘老师极热情地把她的雨伞给我撑着。好在半小时后,我们终于顺利来到高密汽车站。刘老师已约好长子到诸城的车站去接她,在我坚决地付过车费之后,她也坚决地把她的雨伞送给无伞的我。

  有些破旧的中巴一路驶向昌邑,司机和副驾驶一路不停地用越来越亲近着的方言谈着各路趣闻或者家庭琐事。雨水模糊着窗外的高密,依稀能见杨柳最后的黄绿在冷雨中依次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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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中午才到昌邑汽车站,出站即招一辆出租车,直奔老家。

  雨水影响到我的判断,我竟然在南邻家的门口下车然后拼命敲打他家的铁门。开门是一个熟悉却已苍老的面孔,我忘了怎样称呼,讪笑着点几下头便急急踩着泥泞找到妈妈的家门口。

  妈妈正在吃饭,见我进来大吃一惊,稍后便有些着急地起身,佝偻着腰要为我张罗午饭。妈妈行动不便,屋里疏于打理,杂物都乱乱地散放着。火炉倒是生着,壶里的水已经烧开,一缕热气急急地从壶嘴里冲出来。其实家里并没有多少现成的食物,几个洋葱头,一棵大白菜,一小把菠菜,冰箱里还有些冻成冰坨的猪肉和鱼。我知道村里有家小饭店,便让大哥去叫些外卖。三哥在邻村的厂里工作,中午回家,小女儿美玲下午返校,于是一并过来吃饭。

  下午热水有的是,我便在炉边给妈妈洗脚。也有大量的空闲听妈妈唠长长短短和来来往往,我耐心地听,一边细细地搓着她脚底的老茧。妈妈的鞋已经破了,已露出左脚的大脚趾。我有些怪她,妈妈说,家里新鞋有,这鞋还能穿,实在不能穿了再换新的。

  妈妈的叙述有许多章节或片断已经听过若干遍并且一直保持着很大的跨度,无论是事件的主题还是发生的时段有时会突然岔出去,然后在沿着这条岔路往下走。家族史与半部中国近代史混合成悲喜剧在妈妈脑海里再次闪回,善与恶,美与丑、苦与甜,人与鬼蒙太奇般纷至沓来,漫漫人生在社会急流中的挣扎、沉浮、变人、作鬼如此惊心动魄却又多么微不足道。潍坊邻近的淄博有一位专写鬼神的短篇小说家蒲松龄,在他的笔下,人与鬼、鬼与人又有何分别?恶则人变鬼,善则鬼亦人,善恶本来就如一对孪生兄弟,《六道轮回》里莫言其实也在说这样的故事。记起他有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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