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对音乐的描写有三次:第一次是在诗人饯别朋友,“举酒欲饮无管弦”之时,“忽闻水上琵琶声”;第二次诗人浓墨重彩运用比喻、烘托、细节刻画等手段,从动作、神情,音质、音量、旋律等方面表现了琵琶女的高超演奏技艺;第三次是在琵琶女自诉身世、诗人慨叹“迁谪意”后的“却坐促弦”,其效果则是“满座重闻皆掩泣”。
应该说,最后一次的弹奏才真正达到了音乐、情感的水乳交融,演奏者、欣赏者感情的碰撞共鸣。这种极致境界因为有了前两次的铺垫而水到渠成。对诗人来说,“谪居卧病”于“地僻无音乐”的九江,心理与精神上的痛苦远远大于肉体与物质上的痛苦。与友人“醉不成欢惨将别”的伤心时刻,琵琶女为排遣寂寞、打发孤独而于月夜信手而奏的乐曲确如仙乐一般,在诗人的心头吹进一缕清新的凉风。所以,我们可以想见,其“寻声暗问”时的欣喜、赞叹,其“移船相近”时的急切、虔诚,其“千呼万唤”时的殷切甚至近乎祈求的心态。音乐上的认同,让本来不想抛头露面、有些矜持的琵琶女盛情难却。你想,一个曾名满京华、才艺卓然的艺术家,在“终岁不闻丝竹声”的浔阳突遇知音时的惊喜、欣悦该是怎样的难以言表啊!
诗人是欣赏音乐的行家,他从乐曲声中听出了琵琶女的“似诉平生不得志”,听出了她欲“说尽心中无限事”。任何艺术鉴赏都不能停留在纯艺术层面,“东船西舫悄无言”,诗人和朋友不只是被乐曲的形式美所感动,更应是为融注于其中的演奏者的激情所感染。这些欣赏者绝不同于琵琶女在长安遇到的“五陵年少”,而是真正的知音。也正因为此,她才会在乐曲的余韵里“自诉少小时欢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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