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多么亲切的称呼,伴着儿时的记忆,是那么的令人向往和期盼。然而这一声呼唤却压在我的心头几十年,始终无法面对自己的外婆亲切的说出,那声呼唤成了我心中永远的期盼!
在漫长的岁月中,儿时的影子记忆犹新,略带香甜却又不乏青涩,那时我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我的同龄们他们所拥有的那一份来自于父母之外的疼爱,享有那份特殊的幸福,用稚嫩的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外婆,在外婆柔软的怀里撒娇,享受外婆那双既温暖又亲切的大手在头上抚摸,那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令人遐想和羡慕。
按照家乡的习惯,孩子出生以后,外婆除了送给自己女儿的营养物质之外,最重要的是要给自己的小外孙送去一件标志着外孙今后成长顺利的脱毛衣,祝福外孙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
儿时的心愿,一直延续到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这个愿望在我的心里不断升腾,且越来越强烈,眼见邻居家的孩子在外面玩耍,边玩边吃糖果并不时的把糖果拿出来炫耀,口里嚼着糖果的样子,就像他自己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一个,口中念叨着这是我外婆给我买的,看着他的神态,真想走上前去狠揍他一顿,才能解恨,不过想归想,那份天真和甜蜜,实实让人羡慕不已。
于是,我便飞快的跑回家里问我的母亲,我有外婆吗?母亲含笑摸着我的头说,傻瓜,你当然有外婆啊,要不怎么会有妈妈呢?可那时我无法理解母亲的话语,只是心中感觉奇怪,就像外婆是一个神秘,让我始终无法弄清这里面究竟存有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别人家的外婆都能来看望自己的外孙,买来很多的糖果,而我就不能享有这种幸福,我的外婆她究竟在哪里?
母亲看着一脸问号的我,说道:你啊!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就什么都知道了,你的外婆她在很远的地方,现在还不能来看你,好好读书,将来就可以看见你的外婆了。
我不解的问,外婆在哪里?我们为什么不去看她,我的话让母亲忍不住伤心的哭了起来,我不懂母亲哭泣的原因,只是觉得自己惹母亲生气了,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犯了错误。于是我跑过去为母亲擦去脸上的泪水,口里说着我不要外婆了,我只要妈妈!
时间一晃又是好几个年头,我开始慢慢地长大了,也开始懂得母亲哭泣的原因,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我的父亲原是一名教师,因为在一次会议上说出了当时不该说的话,就因为那一句话,父亲被打成了右派,从此我们一家也成了那场“革命”的殉葬品!
父亲一向比较文弱,身体又不好,每天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当时称为劳动改造)那个年头是靠公分吃饭的,没有公分就等于没有饭吃,别人每天一个劳动日十二分,而父亲却只能拿到别人的一半。母亲出生于省城南京,也不习惯于体力劳动,两人忙活一天,也只能低上别人一个人的劳动公分,所以家庭是十分困难,哪有余钱去看望远在千里之外的外婆。
那时一家人生活都成了问题,还要供我的哥哥读师范,幸好母亲有一双巧手,她靠晚上给别人用手工缝衣服来填补生活的不足,还要防备别人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整天在提心吊胆中度日。
出了生活的拮据外,像我们这些右派分子的子弟,在政治上是没有地位的,颇受歧视,上小学期间,别的同学都加入了红小兵,可我却要等到小学快要毕业时才有权利参加,别人一上学就享有的幸福,而我却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哪怕是泪眼满眶,也只能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那鲜艳的红领巾我只戴了七天,就小学毕业了!
那场浩劫一直伴随着我读完小学,初中,高中,我和我的同龄人被那场长达十年的浩劫中淹没,每天在半工半读的宣传中度过,学校的学农基地是我们战天斗地的课堂,把我们的青春,热血奉献在那一片广阔的天地。
十六岁那年,那是一九七九年的九月,父亲被平反,恢复了工作,由于年龄大而被安排退休,当时退休了一大批教师,教育局补员招考,我参加了那次考试,当上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三十多年。
改革开放初期,我们全家也曾萌生过要去南京看望外婆,但总是因为这样和那样的事而未能成行。
一九八四年,家里的条件好些了,全家商量在放寒假的时候去一趟南京,由于父亲的生病而未能如愿。这一切的种种都应归功于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在文革期间父亲遭受过“刮台风”“批斗”“游街”等等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当时有很多的所谓那类坏人,都在这场浩劫中丧命,父亲是靠坚强的意志活下来的。
父亲的生病住院,让我们计划已久的行程搁浅,大家忙着照顾生病的父亲,已将此事渐渐淡忘,但是父亲和母亲一直没有忘记心中那份挂念,每年都没有忘记给远在南京的外婆写信,寄去自己的一份孝心,哪怕就是在生活特别困难的文革时期也从不间断,这份心意里有三元,有五元,三十,五十元不等,虽然那一点是微不足道的,但它代表着我们全家的心意!
父亲的病一拖就是好几年,一九八八年我们收到了一份电报,内容是外婆因长期生病而去世,那年外婆九十七岁。
噩耗传来,不亚于晴天霹雳,全家人为此伤心了好一阵,特别是我的母亲,在难以割舍的那份亲情中痛苦的煎熬,每当有人问起母亲外婆的情况,都要引起母亲的伤痛,所以全家人为了母亲都避免提及此事,但是,那一份血水之情终究难以割舍,母亲为此廋了一大圈,常常半夜哭醒。
母亲是一九五七年从南京回到家乡,其原因是当时有政策说是要清理户口,所有的外来人口都必须回原籍,母亲离开南京的时候,我的小舅才十四岁,死活拉住母亲的手不放,说是不让母亲离开,可是,他那时又怎么可能留住自己的姐姐,逼于无奈,母亲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回到了凤凰。
由于父亲的长期生病,耽误了看望外婆的行程,直到外婆去世,我们都没有见着她老人家一面,而母亲也由此落下了病根,一九九零年父亲因病辞世,全家人再次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母亲无法承受这样打击,由此病倒了,从此顽固的风湿病缠着母亲,我们为治好母亲的病,东奔西走,四处求医,终不见好转,从那时母亲就靠着拐杖的支撑度过了漫长的四年时间,到了九五年的七月,母亲彻底瘫痪了,每天的生活起居都需要照顾,所以就更加无法抽身去看望远在南京的小舅。
这样一晃就是十年,而母亲瘫痪在床就整整六年,母亲当时已是八十七岁的高龄,同年的冬天她老人家也去世了,她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全部历程,可是,我知道母亲是带着遗憾而去的,这不仅仅是母亲一人的遗憾,而是我们全家人的共同遗憾!
是啊!岁月的无情,人事的变迁,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或许都有着自己不同的遗憾!然而月有阴晴圆缺,古之难全!
面对苍天,我们只能借悠悠白云传递心中的思念,传递我儿时的梦想和那声始终没有呈现的呼唤!
外婆!您是我心中永恒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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