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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的记忆的经典散文(2)

散文 时间:2021-08-31 手机版

  爸爸负责把报纸刷到天棚和墙上,这更是一项高难度仰着脖子的工作,其辛苦的程度可想而知,而且要求做的人必须动作娴熟,麻利,从拿到带浆糊的报纸开始,对齐、粘贴、用刷帚一扫糊牢、整个动作要一气呵成不留一丝遗憾,否则糊歪斜了,出皱了,打卷了都是失败,失败了不要紧,关键是浪费了一张报纸这才是关键的关键。

  而我则充当了妈妈和爸爸这间的传递工作。

  这也不是容易的事,要求传递的人也要手急眼快。

  而我太小,做事怎么能那么完善呢!所以总挨训斥,这也是我怕过年的原因之一。

  有时候,妈妈的浆糊可能是打的太稀了,等妈妈刷好了报纸,报纸也由闪光的.白底黑字变成了灰色软塌塌的了,让浆糊浸透了的报纸,像得了鸡瘟的鸡耷拉了膀子。还没等我运到爸爸的手里,报纸在中途就断裂了。这当然招致了爸爸妈妈的男女混合双骂,我自然感到委屈也不敢反驳,父母就是天,他们说得都是正确的,错误的只有你自己。

  所以每年腊月二十四糊墙的这一天,简直就是我的受难日。整整一天,我都在不停地挨骂,甚至还要挨几下打。

  腊月二十八是打年糕、蒸花饽饽、贴窗花年画的日子。这一天贴完了整副的京剧《红灯记》的年画、自剪的窗花,妈妈要按照书上介绍的配方,几两盐、几两钒、几斤面几斤水的比例开始和面。

  妈妈先按比例和出一盆油条面,再按比例和出一盆麻花面,然后扯过一条破棉被郑重其事地盖在面盆上,把面盆推到炕头醒起来。

  第二天,面已经醒好了。妈妈和爸爸开始张罗着炸油条和麻花了,这也是我们盼望已久的好日子。

  我们家处在小连队里,平时根本吃不到油条和麻花,每年只有到了大年二十九这一天爸爸妈妈才豪迈地炸上几斤,让我们解解馋。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人也真是教条,油条这种食品也不是太难操作,平时想吃了就炸呗,为什么非要等待一年的时间才能吃上。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当时的生活太太穷。

  平时我们每个人豆油的供应量是每月半斤,如果天天吃油条的话,一个月的定量三天不到就没有了,剩下的日子恐怕菜汤里连油花星都看不到。那个年代哪个连队都有不会过日子的人,开资三天乐,第四天就叫勺了,惹得大家背后里讲究个没完。妈妈最自豪自己会过日子了,妈妈经常自豪地跟我们说,她这一辈子生活再苦也没有向人借过一回米一回面。

  在我们家二十九日炸油条麻花的时刻,与其说是为春节准备吃食,不如说是父母在做一场祈求风调雨顺、四季平安的法事。其庄严程度至今想起来都让我不寒而栗。

  爸爸庄严地坐在灶台前,手里拿着早已削制好的长长的筷子,然后把头几天就劈好的细细的木柴添到灶坑里。

  妈妈的样子更是虔诚神圣,她把这一年积攒下来的几斤豆油,用一斤的瓶子倒了又倒,量了又量,算算斤两,按照炸油条的比例郑重地倒到那口七刃的大锅里,爸爸的手边放着一瓶豆油,随时准备往锅里添点压压火,但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都必须禁言,即使要说话也必须说些吉利话。

  爸爸和妈妈都紧张地盯着锅里油的状况,如果锅里的油消耗的少之又少,爸爸妈妈的脸上就会浮现出轻松会意的笑容,预示着明年一年会非常顺利,和和美美。仿佛这一年不用操劳就能顺利地滑到下一个“年”似的。

  妈妈在面板上,做着油条,先把面一个劲地拍打,让面充分地柔软起来,俗话说,打出的媳妇揉出的面就是这个道理。

  然后,妈妈开始把面摊开,用双手托住面的一端不停往一边拽,直到认为满意为止。

  妈妈操起刀把抻好的面切成一段段的长条形,然后两个一组地罗在一起,用一根筷子一压,油条的胚子就做成了,再用双手拎起两头,抻啊抻啊!送到锅里去,这时候的锅里早已飘出了炸面的香味,我们的口水也流了出来。

  大概是我七岁的那一年,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段非常善于模仿母亲,她会学着母亲的样子做各种家务,我也是一样,什么事情都想做,好想为母亲分担一切辛苦。

  炸油条时,我就里里外外地跟着忙活。

  我从小聪慧好学,什么事情看一遍就会做,不一会儿我就学会了制作油条的基本动作。

  在妈妈身边呆腻了,我又好奇地来到爸爸身边,看看白白的面是怎么变成松软、彭胀、外焦里嫩颜色金灿灿的油条的。

  我趴在锅边看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问题。急急忙忙地跑进里屋向妈妈报告,我乍乍呼呼地喊了起来:“妈妈,油靠得可快了……”

  都说:“祸从口出”。

  可以想像,我的这一句大实话引起的震动有多大。首先是,此言一出,妈妈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速冻成了冰霜,继尔是大惊失色,仿佛厄运降临一般。

  等妈妈清醒过来,果断地给了我一巴掌。

  平时,在连队里有最疼爱孩子美称的爸爸,一个旋风脚就飞了进来直捣我的心窝,来了个大义灭亲,把自己女儿当成了妖怪。这一脚的力度有多大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一个个就从门口飞到了南墙上,又重重地摔到了地板上,顿时翻了白眼不省人事。

  妈妈先是痛恨我,看到我翻了白眼,又是喊又是叫的,我终于嗓子眼咕噜上来了一口啖,喘出来了一口气,可是看到怒目圆睁的父母又不敢哭出声来,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从此后,家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不顺利的事都归结到我头上,是我的那句“油靠得可快了丧门的,我也自然而然地成了家中的丧门星,丧门人。

  妈妈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你说俺家玲玲丧门不丧门人,不会说话,今年这日子没个过好了……”

  果然,开春后,妈妈新抓的小猪在一天早晨妈妈提溜着猪食桶去喂猪时不见了踪影,妈妈发出了一声惊呼,几乎哭出声来。再一查看,在高高的栅栏上留下了犯罪分子的几撮狼毛。同一天早晨发出惊呼声的不止我们一家,连连队的猪号里也损失了几头小猪,这是狼群集体作的案啊!

  妈妈先是诅咒那该死的狼,继尔把狐疑的眼睛漂向了我,不用说这不幸的一切都是我那句话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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