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村里最殷实的女人;她,也是全村里最命苦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做梅。
而事实上,没并不是她的真名。我只知道她的名字里带有一个梅字,其它便不得而知了,而村里唯一知晓她名字的老人,也在不久前去世了。村里人为了方便叫唤,便把她唤做梅。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梅在一个寒冷的腊月出生在荒僻的小山村里的一户穷苦人家。据说那时梅开得最艳,我想我大抵可以猜出梅的名字中为何带个梅字了。但梅的诞生并未给这个家庭带来一丝一毫的欢乐,反而,家里人为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而发愁。在梅之前,已有两个姐姐。
梅排行老三。
梅出生后,老实的母亲终于忍受不住家里的贫寒,弃家而去。而梅的父亲整天不是坐在门前低矮的土台阶上啪嗒啪嗒抽旱烟,就是打骂梅和她的姐姐们。原本贫寒的家庭变得更加艰难。
终于,梅在八岁那年,被卖给了一户人家做童养媳。临走时,没也没多大留念,只是听说以后可以有吃不完的糖,就跟来了。
梅就这样进了我们的村庄。
买梅的那户人家是村里的土财主,有一个不成器的斜眼儿子。那小子仗着自己家有钱有势,整天无所事事,不是打架生事便是到庙口的赌坊赌钱,赌输了便在庙里指着泥菩萨破口大骂。成年后,娶媳妇,便只能托人去买一个回家。
梅和她丈夫整整相差十岁。
梅娶进门后,那小子倒也消停了。大家都说梅真幸运,好在没受那斜眼的恶鬼欺负。
梅到底也没吃上糖。梅在那户人家勤勤恳恳地工作,但她婆婆却并不买账。低贱的出身注定要被那所谓的大户人家所欺侮。寒冷的冬天,梅尝尝冻得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可白天,却又要辛苦地工作。天刚泛起鱼肚白,河边便有她洗衣的身影。满满两木盆的衣服,她从家里搬到河边,洗净,又从河边搬回家里。两个手冻得像红萝卜,真不知道她瘦弱的身躯如何受得了如此重担。真可惜了那个姑娘!村里人无不感叹。
梅吃上的第一颗糖是在梅怀孕的那一年。怀孕的梅依旧是那样瘦弱,像根豆芽菜一样,风一吹便会吹倒。梅丈夫的奶娘看不下去了,偷偷塞给她一块少爷遗落下的糖。那颗糖,梅甜得流了泪。
梅把所有幸福的希望都寄托在她那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她认定孩子的出世能改变她悲苦的命运。可上天像故意要跟她作对似的,她的希望又一次破灭。因为梅的过于虚弱,孩子终于没能保住。
孩子死后,梅就疯了。在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瘦弱的梅终于忍受不住,她疯了。
梅疯后,就被婆婆扫地出门。村里人经常看见她抱了个破枕,披头散发地四处游荡,嘴里还不住念叨着:糖,甜
糖,因为一颗糖,梅卖给了地主家;又因为一颗糖,梅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我不知道现在疯了的梅是否还在追求着幸福,但我还是祝福她。梅,这个可怜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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