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挥动着灰白色的双翅,阳光温柔而又斑驳得如星星点点坠落在我身上,那一点点流泻出的碎光似乎在用它的耀眼来衬托我的黯然和平凡,微微仰了仰身子,看到了在花间叶隙轻盈回旋的蝴蝶,仿佛它们五彩绚烂的双翅下支了一杆曼妙的画笔,在空中,在乱花之间,划下了一道道优雅的线条,美妙绝伦,让人眼前幻影迷离……在蜂围蝶阵中,我越发地低垂下了身子。我没它们那么美,美到妖娆的地步,我没它们那样艳,艳到惊心的地步,我只是一只蛾,一只最笨最笨的飞蛾,在一个见不到光的角落里尝试着仰望的蛾。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逃一般地离开了那个光华遍地的地方,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美丽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的卑微与渺小,唤醒着我的无奈与挫败感,以至于我向它们走近一步都会觉得自己在亵渎它们的神圣,它们仿佛一道璀璨的光芒,让我向往,却不曾想过去接近。
我在欣赏和仰望之中,似乎找到了一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抓不住,在那段最迷茫的时光里,那不停洒出红橙金黄的火焰照亮了我,尽管它离我很远,不过没关系,我仍可以感受到它迸溅出来的热情和活力,那种亲切温暖的感觉,一瞬间俘虏了我的心,这种心灵的悸动和安全感,是从未有过的,我总算明白,当光芒真正靠近我、温暖我的时候,即便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意外,我也无力抗拒,美,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我扑打着翅膀想要靠近那燃烧着的火焰,似乎每一寸空气都开始稀薄起来,一阵微风拂过,火苗的顶端随风摇曳,差一点就碰到了我的左翅,那瞬间迸发出的热量,让我微微有些难受,但是更多的,还是期待。我屏住呼吸,继续向火焰靠近,火焰不配合地向一方倚去,我耐心地张开双翅,等待着某个时机,它可以给我一个拥住它的机会,成全我心中的那道亮光。可偏偏一阵浩大的风像没有止境一样,凶猛地从身后袭来,然后朝遥远的地平线滚滚卷去,我单薄的双翅哪里经得起狂风这般的吞噬和席卷,抖动的身躯跟随着风没有规律地起伏着,那火苗也已是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了,我不再抗拒。只是亲眼见证了那最后一点亮光湮灭在我的视线中。我的心就像萧瑟的秋风卷起一地枯黄的落叶全然没了生气,我后悔刚刚的迟疑,让我没能抓住来之不易的光亮。
或许是因为我生命中美丽的极致,刹那便成了永恒,或许是因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我每晚都会飞到这里来痴痴等待,等待有一天,火焰会再次出现,这次我一定不会再迟疑了,时间如同沙漏瓶中的细沙,从细小的颈中流过,便不复存在。等了有多久呢?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等到它了,它伴着沧海里沉浸的星光, 伴着月光,游过我尚留余温的心灵,我笑着,毫不犹豫地纵身飞入火焰中,拥住那烫人的火焰,熊熊火焰里飞蛾的影子被无限放大,而我身体的每一寸都不可遏制地划过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这是奋不顾身的代价吗?翅膀被烧着了,一点点变得无形,融入到了火焰中,我凄惨一笑,原来我所追逐的那道光,我自以为心中的阳光,和那个想要拥住火焰的梦,都是虚幻的,不切实际的,我绝望地闭上双眼。
一阵狂风再度袭来,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救赎,它扑灭了我曾梦寐以求的火焰,却使我活了下来,尽管我已残缺,大火烧化了我的半翼,但我不后悔,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会再步此后尘,因为有些光亮与美好是值得付出一切去交换的。大火漫过的灼痛感还在,而我已蜕变,蜕变成了一只懂得真正的阳光的飞蛾,至于那残缺的一部分,我相信,时间会是一剂万能的良药,让那里长出新翅。再看到火焰,我仍会想起那段执迷的时光,仍会不顾一切地怀念曾经,但再也不会奋不顾身地飞翔扑火。
火焰,仍是我心中的那一道阳光,只用来幻想和思念,同时它也是一道永远无法触及的阳光,却让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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