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边城》的风俗与人性美(3)

　　老船夫的溘然长逝，令沈先生引进了一个最庄严的风俗――下葬。“住在城中的老道士，还带了法宝，提了一只公鸡，来尽义务办理念经起水诸事。”此番动作，不算奇特，奇特处在下葬时，“老道士照规矩先跳下去，把一点朱砂颗粒同白米，安置在阱中四隅及中央，又烧了一点纸钱。”纸钱许是黄泉路上的过路费，而白米当是干粮，朱砂呢?是湘西特产，有镇邪之效?总之，奇特。

　　《边城》中尚有一些习俗，如翠翠曾有棕叶编蚱蜢蜈蚣玩，老船夫用葫芦装酒，装酒亦可用竹筒，竹筒也可以装钱，行人装钱一般用褡裢，莫不就地取材，物尽其用，但都打上了湘西儿女心灵手巧聪明能干的烙印。

　　二

　　老船夫拉了50年的渡船，风雨无阻，忠于职守。六月盛夏，备下大茶缸供人解渴，挖来草根中药帮人去暑。心地善良，助人为乐，备受乡亲敬重。逢节进城，总要在小镇上逗留许久，请人喝酒，与人聊天，购入货物，受人馈赠，忙得不亦乐乎。虽是拉船一辈子，却明事达理，对女儿的爱情不横加指责。当女儿女婿去了另一个世界，留下孤雏，他义无返顾地抚养她，只认定这是命里安排的，应当吃苦耐劳。外孙女长大了，老船夫又为她的美满爱情奔波。即使遭受了顺顺父子的误会也毫不在意。他将所有的苦包揽下来，而把甘霖洒在别人的心田上。坚忍不拔的求生努力，以善为奉的处世方式，伴着他走过默然而又沧桑的一生，他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与白塔一同倒下。他的死，惊动了乡亲：不知名的过渡人跑回茶峒报信，道士带了法宝来超渡亡灵。杨老兵来陪翠翠，顺顺送了许多东西，这既是老船夫生前积下功德的回报，也是边城民风淳朴的体现。

　　天保、傩送在爱情上也表现得光明磊落，天保役有以大欺小，逼迫弟弟退让;傩送也没有放弃追求爱情的权利，为了弥补兄长唱情歌不出色的缺点，傩送主动要求代唱。但天保不失一个男子汉的豪爽，明知不是弟弟的对手。也不请弟弟施以援手，而是选择远走高飞。在这里，没有丝毫儒学倡导的谦让，有的是公平竞争自由自主，老船夫没有建议外孙女该选择谁，顺顺也没有在其中做过手脚，一场情感纠葛，一个年轻人自导自演，虽以悲剧到终，但那可歌之处贯串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