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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贾平凹小说《高兴》(3)

贾平凹 时间:2021-08-31 手机版

  三、“垃圾伴生物”:他者的隐喻与自我救赎

  《高兴》后记这样开头说,唐僧和他的三个徒弟其实是一个人的四个侧面。《高兴》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同样具有这种一体多面的结构关系。五富、黄八、杏胡、孟夷纯、韩大拿等形象与刘高兴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进城农民生存境遇及其精神镜像的多重侧面。

  杏胡在小说中起到了一个很好的叙述人角色。在初次接触中,杏胡的叙说就触及了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问题。杏胡的母亲因为晚上吃旱烟,被烧成一疙瘩;狠心留孩子一人在家上学。孟夷纯则因为当地警察无钱破案,而被迫在来到城市出卖肉体来赚取破案经费为兄报仇。韩大宝是清风镇农民进城的始作俑者、西安城中的“破烂王”之一,是他把刘高兴和五富安排在兴隆街拾破烂。韩大宝为富不仁,让刘高兴见识了什么是坏人。五富是刘高兴从清风镇带出来的同乡,是刘高兴的“尾巴”。他的愚笨恰恰显现了刘高兴过人的城市适应能力:刘高兴说服了门卫让五富进入院中收购破烂,在警察搜捕过程中是刘高兴的机智救出了五福。五富对城市有着明显的敌意和莫名的仇恨,展现了进城农民心理失衡的另一面,恰与刘高兴城市认同形成对立的两极。因此,在瘦猴压价收购的时候,五富喊出了“咋不再来个‘文化大革命’呀”的极端话语。某种意义上,五富其实正是刘高兴的另一个自我,他们“一体两面”共同呈现了遭遇现代性处境的中国农民主体的复杂性。

  比较五富而言,黄八对城市有着更强烈的仇恨冲动。在球场比赛的日子,等到球场里数万人齐声骂的时候,黄八也就扯开嗓子叫骂。

  骂人有了男有了女为什么还有穷和富,骂国家有了南有了北为什么还有城和乡,骂城里这么多高楼大厦都叫猪住了,骂这么多漂亮的女人都叫狗睡了,骂为什么不地震呢,骂为什么不打仗呢,骂为什么毛主席没有万寿无疆,再没有了“文化大革命”呢?[17]

  黄八的骂固然体现着农民愚昧、仇富等粗鄙的一面,但显示出的问题却是值得人深思的。

  面对花了十亿元的芙蓉园,黄八同样愤慨不已:“我就想不通,修一个公园就花十亿,体育馆开一个歌唱会就几百万,办一个这样展览那样展览就上千万,为什么有钱了就只在城市里烧,农村穷成那样就没钱,咱就没钱?!” [18]黄八愤慨的事实恰好回答了他自己的疑问:正是在城乡建设资金投入的巨大差别,才造就了城乡的天壤之别。但是,造就这种城乡天壤之别的二元对立体制至今仍在延续,而且延及到了进城农民工的身上。

  五富、刘高兴等农民工不仅在城市里做着最苦、报酬最低的活,住在最脏乱的地方、吃着最差的饭菜,而且还被“城市意识形态”歧视,乃至“妖魔化”。小饭店老板老铁的话点出了城市人对农民工的偏见:“他说打工的人都使强用狠,既为西安的城市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也使西安的城市治安受到很严重的威胁,偷盗、抢盗、诈骗、斗殴、杀人,大量的下水道井盖丢失,公用电话亭的电话被毁,路牌、路灯、行道树木花草遭到损坏,公安机关和市容队抓住的犯罪者大多是打工的。老铁说:富人温柔,人穷了就残忍。”[19]“温柔”与“残忍”,能以人的贫富来进行区分吗?老铁的话语展现了一种“城市意识形态”的逻辑思维,即富人阶层对城市底层,尤其是农民工的莫名恐惧、仇视心理。城市没有接纳他们的意向,没有他们的恰切位置。

  进城农民在出卖劳动力之后,不仅要遭受种种盘剥,而且还要遭受生命尊严的侮辱和精神的伤害。半个世纪前老舍《骆驼祥子》所描述的“咱们卖汗,咱们的女人卖肉”城市底层“劳苦世界”景象依然存在。[20]刘高兴和五富从事捡破烂的活计,具有强烈的隐喻意味。刘高兴从破烂多也就是城市繁荣的象征而联系到自己在城市中的存在:“哦,我们是为破烂而来的,没有破烂就没有我们。” [21]五富和刘高兴就是垃圾伴生物!对于垃圾的性质,小说《高兴》漫不经心借用小孩子的口,说出了“不要动垃圾,垃圾不卫生!”的话语。“垃圾不卫生”,垃圾伴生物的性质自然就是“不卫生”了。“垃圾伴生物”是进城农民在城市中国存在的隐喻性描述,“不卫生”也恰恰是“城市意识形态”话语对农民工属性的界定。

  面对城市的盘剥、蔑视,乃至精神伤害,五富和黄八以对城市的咒骂来回应;杏胡、孟夷纯、刘高兴则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进行抗争与自我救赎。杏胡在第一个男人死后没有自杀就往下活,做起了计划,从此吃了定计划的利。杏胡的“计划”给刘高兴上了人生珍贵的一课,但是在“城市意识形态”里,杏胡难以通过正常的道路来实现计划,而走上了非法收购赃物的邪道,被抓走了。孟夷纯来西安在饭店里洗过碗,也做过保姆,挣来的钱仅仅能维持生活费;只有“出台”后,才能赚钱汇给县公安局去抓到罪犯,但却遥遥无期。破案警察的索要成了无底洞,孟夷纯的抗争陷入了“卖淫——破案(未果)——再卖淫”的困境。刘高兴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孟夷纯,但是拾破烂挣来的钱无疑是杯水车薪,然而这份无私的情义深深温暖了孟夷纯。杏胡、黄八、五富在知晓孟夷纯的不幸遭遇后,自愿捐款帮助她,展现了城市农民工一起抗争不幸境遇的情谊。锁骨菩萨的意象在小说中一再出现,刘高兴在救赎孟夷纯的同时,获得了孟夷纯的爱,得到了一种城市人的自信。但是,长期的卖淫生活已经使孟夷纯进入了一种病态的城市生活轨道。在刘高兴的梦中,孟夷纯说“我已经不适应你,不是你不好,是你养不活我,也不会容忍我……我走不回来了。”[22]锁骨菩萨所具有的超越性救赎力量,仅是刘高兴的精神幻像而已。孟夷纯因为卖淫被劳教了,韦达不愿出手帮助,而刘高兴远赴异地挣钱赎她。就在异地干活期间,五富得急症死了。

  五富死了,杏胡和朱宗被抓了,孟夷纯陷入了人生的困境,城市对进城农民显现了它暴戾狰狞的一面。小说结尾的时候,刘高兴清醒地意识到:“去不去韦达的公司,我也会呆在这个城里,……五富也该属于这个城市。石热闹不是,黄八不是,就连杏胡夫妇也不是,只是五富命里宜于做鬼,是这个城市的一个飘荡的野鬼罢了。”[23]刘高兴通过自己的沉思,一一否定了石热闹、五富、黄八、杏胡夫妇等人的生活方式,而决定留在城市。尽管这个城市不认同刘高兴,但是,刘高兴还是决定留在城市里,“决不回转去”。尽管有五富、杏胡夫妇、孟夷纯等人城市生存悲剧性结局的前车之鉴,但刘高兴还是决意探寻一种真正的城市生活,开辟属于自己的城市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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